史料的秘密＿法國軍官手繪地圖裡的清法戰爭

作者：張安理（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「清法戰爭：西仔反印象記」研究策展人）

1884-1885年，清廷與法國政府因為安南（今越南）的歸屬問題，禍及孤懸海外的臺灣，不只基隆、淡水與澎湖陷入戰火，臺灣還面臨全島遭經濟封鎖的困境。這場近兩年的戰爭，現今稱為「清法戰爭」，在當時臺灣人稱為「西仔反」，而法國則以「L’Expédition Française de Formose」之名流傳著。

法軍方面，戰時留下了豐富的紀錄，包括日記、照片與新聞報導，戰後更有許多回憶錄出版。嘉諾（Eugène Germain Garnot）的回憶錄手稿與手繪地圖，是至今所知最為詳盡的記錄，以專業軍事語彙解析清法兩軍交鋒動態。總共有1本回憶錄，附上10張手繪地圖，包含1張全臺灣地圖，1張北臺灣地圖，6張基隆周遭地圖，1張淡水地圖，1張澎湖地圖。

展覽製作過程，除了配合回憶錄文獻，解讀地圖內容，策展人還曾與基隆地方文史工作者，前往基隆山區現地踏查，與對照嘉諾的圖文紀錄進行對照。

嘉諾是一位法國北非軍團（暱稱西非部隊）的軍官，除了曾參與過清法戰爭臺灣戰場，於1894年出版《1884-1885年法國人遠征福爾摩沙》回憶錄與地圖，其餘生平目前未知。下圖為北非軍團士兵的穿著，北非軍團是一群犯過罪做過牢的更生人，行事果敢拼命，有些人說是莽撞。

法軍的策略是，依據淡水在地引水人的建議，派遣法軍水兵登陸作戰，目的是摧毀淡水的新砲台與白砲台（紅色圈），以及水雷（綠色圈）引爆控制哨。這樣法軍艦便能長驅直入淡水河。

單一張〈內港繫泊處與澎湖群島圖〉，便足見1885年3月29日至3月31日的清法澎湖之役的過程。看圖的訣竅是，從數字最小的開始尋找，「le 29」表示3月29日，之後就以此類推。在媽宮灣以西，有4艘標註了「le 29」的戰艦，即船隻於29日所處位置，由上至下是拜雅號(le Bayard)、凱旋號(le Triomphante)、德士丹號(le d’Estaing)及安南號(l’Annamite)。第一天3月29日，這些戰艦負責破壞媽宮附近的清軍砲臺，以斷開媽宮灣的鐵鍊封鎖，而部署位置最下的安南號滿載士兵，準備從媽宮灣南方丘陵圓頂山（Sommet Dôme）登陸。

第二天3月30日，相關物件註記為「le 30」，登陸的士兵，有第25、26、27連（25e、26e、27e），各連隊行徑路線在圖面上用虛線表示，三連隊兵分三路攻破他們所遇到清軍的第一道防線（圖面上為一條黑色實線，法文寫「ligne de defénse de chinois」，後面所標註日期表示為哪一天的防線），一路沿著海灣往北挺進，途經鐵線尾村（Kisamboué），同時間蝮蛇號（la Vipère)及德士丹號部署在附近的海域，以砲擊用來協助清除陸上清軍阻礙。第三天3月31日，記為「le 31」，地圖上有條清軍防線，代表清法兩軍在此發生激烈的戰鬥。

第一處在雙頭掛（Siou-Koui-Kang，即今日興仁）以北不遠處，法軍破壞堡壘戰勝，第二處在大城北堡壘（Fortin de Tao-xa-bao）的左上方，法軍第25、27連攻擊清軍左翼，另第30連威脅清軍右翼，清軍敗戰後往西北方逃逸。此防線之左測，標示了「Départ sur 2 colonne le 31 à 2 heures」 ，即指揮官在這場戰役結束後，於當日2:30繼續帶隊出發。最後，31日傍晚時分，法軍確定佔領澎湖首府：媽宮，贏得了澎湖戰役的勝利。

三日的澎湖戰役，一張地圖便說明完畢。事實上，嘉諾的地圖不止於此，還有更多文字、圖案資訊，訴說著更多戰爭細節，且頌揚法軍英勇的作戰事蹟。總而言之，兩軍的「動向」（不同時間）均在一圖（同一空間）中，顯示這是一幅動態的地圖，重要的是，創造出觀眾閱覽地圖即瞭解清法戰爭脈動的獨特體驗。